2014年4月27日 星期日

在勞動中想家──我與印尼朋友們的在台見聞

文/鄭郁芬
圖/謝莉莉 提供

每年的1218日是國際移工日,移工們會在當天集合、遊行,爭取移工的人權、表達他們的訴求。在台灣,移工主要來自東南亞國家,諸如:印尼、越南、菲律賓等等,其中又以印尼籍的藍領居多。移工在台灣受到《就業服務法》與《勞動基準法》規範,擁有最低薪資的保障,但在仲介層層扣除:勞保、健保、仲介的服務費、膳宿費(註一)等等費用後,移工一個月的薪資僅剩一萬出頭,通常移工會將所得寄回家鄉,僅存幾千塊留在身邊度日。

無論社福移工(看護工、家務工)還是產業移工(製造、營造、農林漁牧等等),在台灣都有薪資被剝削、超時工作與不得自由轉換雇主的處境,其中,又以漁工劣質的工作環境和雇主非人道的待遇為最明顯。移工的人權被漠視、存在被歧視,他/她們為台灣帶來經濟的成長、彌補產業的缺口,卻連申請立法保障的基本都有困難,無時不在承受「低階」、「落後」的眼光與標籤。

傾聽、觀察移工需求:海上作業需要保暖的外套。
宜蘭縣漁工職業工會於2013525日成立,希望藉由團體的力量,提供外籍漁工被惡劣對待時的發聲窗口,以及推動改善漁工勞動環境的相關法規。現任屏東縣好好婦女權益發展協會的翻譯員──謝莉莉,在工會成立不久,即前往現場了解移工問題、調查漁工們需要的物資,她從漁工們口中得知:海上的工作環境濕冷,無奈仲介、雇主層層剝削,他們捨不得拿一個月僅一萬出頭的薪水來買外套。返回屏東後,莉莉便發起「募集冬衣」的活動,希望能夠呼籲人們正視移工被資方剝奪的權益及需求。

褚士瑩協助募集冬衣的活動宣傳,現在和莉莉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。















莉莉是來自印尼西加里曼丹省的台灣新住民,她在18歲時嫁來台灣,「在印尼生活很辛苦,如果沒有選擇嫁來台灣、到台灣工作,留在印尼就得協助務農。」莉莉表示,並接著補充:「很多印尼姊妹為了改善家裡經濟,選擇來台幫傭、當看護工,只是超時的工作量沒有相對的薪資回饋,以及種種不公平的待遇,常讓姊妹們產生想放棄的念頭。」

找不到排解工作壓力的管道,工作上的負面情緒曾經直接影響了她的家庭。
莉莉現在有三位女兒,受制於家庭與來回機票的經費考量,13年來,莉莉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。莉莉的工作內容,讓她接觸到很多來自第一線委屈的聲音和移工承受的壓力,她理解這些負面的訊息,一邊暗自哭泣,一邊將對方的口述內容翻譯成中文。莉莉說:「我曾一度想放棄,但我離開後,誰來替他/她們發聲?」同時,莉莉還積極申請任何可以進入社區、校園推廣印尼文化的機會,希望藉由教育、活動、飲食體驗等等課程,讓民眾更了解新移民的生活和視野,消除彼此因不了解而產生的隔閡。莉莉自己跑了屏東100所學校和30個社區,為了讓更多人認識印尼文化,不遺餘力地奔走在屏東各個鄉鎮。

莉莉為了讓台灣民眾認識印尼文化,走進校園與社區。
她(外籍移工)聽雇主說:「妳敢偷東西,我就把妳送回去。」為了回家,她選擇偷東西。
移工在台灣承受的輿論與被資方壓榨的程度,已經不算新聞。菲律賓便當文事件(註二)、台北車站慶開齋節遭批有礙觀瞻的歧視言論等等,似乎新聞媒體對於移工在台灣的處境,論述均是一面倒地在加強閱聽人對於移工的刻板印象:「來自落後國家、廉價勞工、犯罪」,在媒體耳提面命這些偏見,要讓其深植進我們的價值信念時,我們應該警覺:問題應該是出在勞資雙方不對等的待遇、那些急迫需要被立法保障的移工需求,而非因事件而起的正義、拿移工當話題的焦點新聞。我們又怎麼會知道,那些移工在家鄉的地位,不會因其出國工作的背景、視野,而受到當地人的尊敬?其為台灣帶來多元的文化,舉凡異國小吃、外文書籍、電視節目、慶典活動等等,更是不勝枚舉。學習用不同的角度看待移工、新移民來台後的影響,任何賦予對方標籤的行為、捕風捉影的認識、單方面的論述,對他/她們而言都是二度傷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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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註一:在所有產業移工中,漁工薪資最低,台灣印尼漁工大部分長時間在船上,吃住條件惡劣,不像工廠勞工有地方休息,對於扣除食宿費,引發漁工長期不滿。(《立報》102.07.15
※ 註二:於2013年廣大興28號事件事發後出現的網路謠言與新聞事件。(維基百科)
※ 補充:移工不包含俗稱外籍配偶的台灣新住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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